1938年秋天,我蹲在战壕里啃着硬得像石头的玉米饼时,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老家田埂上捉蜻蜓的那个下午。那时我裤腿上还沾着新翻的泥土味,转眼间军靴里灌满了长江边的湿泥。

我家在皖北有十二亩薄田,父亲常说"地里长出来的不光是庄稼,还有做人的道理"。七七事变那年我刚满十九,县城茶馆的说书先生天天讲八百壮士守四行,听得人胸口发烫。直到有天保长拿着征兵令上门,父亲用开裂的手掌反复摩挲那张盖着红印的纸,灶台上的煤油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| 时间 | 生活状态 | 对战事认知 |
| 1937年夏 | 日耕夜读 | 茶馆听书 |
| 1938年春 | 田间劳作 | 目睹难民潮 |
| 1938年秋 | 战壕待命 | 亲历徐州会战 |
记得在县里集训时,同铺的山东汉子老赵总念叨:"打完仗就能分五亩水田,到时候讨个婆娘生崽子。"我们二十几个新兵蛋子晚上挤在祠堂里,用草绳量着各自的脚码,讨论军饷够买多少担稻种。那时候没人提"保家卫国"这种文绉绉的词,满脑子都是《申报》上说的"优待军属政策"。
真正改变我想法的是台儿庄那个黎明。我们连奉命驻守运河铁桥,日本人的山炮把桥墩炸得只剩钢筋骨架。二排长把最后半壶水传着喝时突然说:"你们知道吗?这桥是詹天佑修的。"
当增援部队踩着浮尸过河时,我突然明白这场战争早就不关乎哪家的田契地约。就像后来在《大公报》读到的:"每寸山河都浸透祖宗的血汗。"
有次在宜昌休整,碰到个北平来的学生兵。他教我认地图上的等高线,我教他怎么在战壕里烤红薯不会冒烟。有天他指着《论持久战》里的段落说:"你看这里讲得通透,就像我娘腌的酸白菜——时间久了自然入味。"
| 物品 | 战前意义 | 战时意义 |
| 家书 | 问候收成 | 生死确认 |
| 绑腿 | 防虫防刮 | 止血带 |
| 钢笔 | 记账本 | 写遗书 |
长沙会战那年,我们连驻扎在岳麓山下。炊事班长老周总爱说:"等打跑小日本,我要开间面馆,招牌就叫'老兵油泼面'。"有天他进城采买再没回来,后来在阵亡名单上看到他的名字,旁边密密麻麻的弹孔里开出一丛野菊花。
有次夜行军路过烧毁的村庄,废墟里传来婴儿哭声。全连人打着手电找了半宿,最后在灶台铁锅里发现个熟睡的娃儿——他根本不知道周围的房梁都烧成了炭。
现在我蹲在滇缅公路的弹坑旁,给新兵讲怎么用钢盔煮野菜汤。远处传来马帮的铜铃声,炊烟从炊事班新搭的土灶上升起来,恍惚间又看见老家那个捉蜻蜓的少年。或许就像地里的庄稼,有人播种就有人收割,总要有人守着这片祖祖辈辈耕作的土地。
运输连的老黄哼着小调走过战壕,他衣兜里露出半本卷边的《水浒传》。夕阳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长得仿佛能接到1937年那个夏天的田埂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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